雪红衣能够和颜北辰下山打探情况，却并不意味着她的伤势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造成雪红衣重伤的主要有三处，一处是打在背心的一记重掌，一处是肋下的剑伤，一处是几乎斩断她整个右手的肩胛一刀，而胸口断裂的肋骨是被钝器所伤。
掌是毒掌，使用者修炼武林谈之色变的吞毒诀，击中雪红衣时内劲真气齐吐，连背后衣物都被腐蚀出一个大洞。不过在雪红衣昏迷期间，大部分毒素已经被颜北辰用万象手法逼出体外，剩余的毒素和掌劲不成气候，威胁不到雪红衣的生命。
肋下剑伤是由指剑奇宫一位长老留下，剑气入体，融入血脉，指剑奇宫奇特的黑白两仪剑气缠绕在雪红衣的真气之中，难以剔除，不刻意压制便使经脉剧痛无比，折磨得雪红衣夜不能寐。想要快速剔除只能与颜北辰真气互通，由他来清除那些剑气。然而真气互通则意味着双修，颜北辰的真气占据她的经脉等于所有的命门都暴露给了颜北辰。颜北辰在雪红衣清醒之时便说过此剑难以伤及性命，虽然剑气犹如附骨之疽，但是迟早有一天会清除干净，而真气互通一法需两人心意相通，使用此法还需谨慎。
肩胛一刀没有什么高明的法门，单单势大力沉，以致深可见骨血流如注。不过颜北辰处理伤口手法独到，再加上按时换药，饮食也没有拉下，如今恢复良好，已无大碍。虽说日后可能会留疤，但是骨骼方面不会留下后遗症。
胸口骨折的肋骨会压迫心脉，颜北辰救下雪红衣的第一时间已经为其正骨并疏导气脉，对于期间触碰到的到一些私密部位，他解释清楚过后雪红衣也不至于小肚鸡肠耿耿于怀。
雪红衣占用了屋舍唯一的卧房，而自从颜北辰把她安置到此以后，除了那段雪红衣在床上动弹不得的时段，他从不进入这间卧房。
雪红衣正在卧房内按照颜北辰指导她的法门一丝一缕剔除体内残留的剑气和掌劲，对于吞毒诀的剧毒真气她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日后再拜托一下颜北辰。
……
颜北辰现在的境界很奇怪，金刚体魄支离破碎，鉴心神魂摇摇欲坠，可是万象境界的神通却依然能够随性而发。无论颜北辰如何修炼，破碎的金刚体魄都没有丝毫恢复的迹象，对天地法则万物自然的感应也一直维持着最底的水平。
每夜子时，雷劲自穹顶下落，业火从足底升腾，两者汇于丹田，经脉之中奔雷滚滚，业火灼烧，两股庞大的力量相互碰撞，几乎要将颜北辰拦腰撕裂。
两年来，这两股奇异的力量一直留在颜北辰体内，此消彼长却从未断绝。
月黑风高，无论是偷香窃玉还是杀人越货都是大好的时机，而颜北辰却在居所后山谷地中一处隐秘的水潭疏导经脉。
一般情况下间隔五六天，颜北辰的丹田会开始不堪重负，需要用秘法将丹田中积聚的天雷和业火引出体外，而此举一旦不慎便是让一方天地生灵涂炭。
此刻颜北辰七剑齐出，太康八苦镇岳坤山韶光遗影环绕，辅以符纸阵法，好似一方囚笼，而洗尘一剑悬于头顶，所为摄令天雷，夜半在潭水中打坐，所为削弱业火。
颜北辰催动秘法，倾吐真气，凌空推出一掌，裹挟雷劲业火的真气轰击在“囚笼”之上，组成囚笼的六柄长剑纷纷鸣颤，却完全没有要破碎的迹象。
每推出一掌，体内雷火汇聚的状态就好转一分。当颜北辰清理干净此次积聚的天雷业火之后，恰逢皓月当空，子时过半，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心念一动，七剑首尾相衔，依次插入潭边剑匣。
颜北辰走出水潭，真气外泄，衣物冒出一片水气，霎时间干燥如新。通体燥热，他便解开腰带，敞开胸口，露出宽厚的胸膛和结实的小腹。
而颜北辰正要离开的时候，忽然心中一动，身形一步滑入阴影，收敛心神与呼吸，仿若一瞬间人世蒸发。
……
雪红衣从修炼状态中醒来的时候，大汗淋漓，打湿亵衣，又伴有黏黏腻腻的杂质，散发着异味，这让雪红难受至极。
不过她记得颜北辰曾经为自己擦拭身体的时候提过一句后山谷地有一处水潭，源清流洁，潭水从地底涌出，裹挟地热，即便在冬日也适宜沐浴。
而水潭距离居所应该不算太远。
和颜北辰所说一致，水潭所处隐秘，水质清冽，潭水温热，而水深又恰到好处，确实很适合沐浴。
她已经用气机探寻过，四周除了她再没其他人。
四周静谧如水，明月倾泻一地银辉，水潭静影沉璧。雪红衣轻解罗裳，衣物从圆润的香肩滑落，少女胴_体冰肌玉骨晶莹如玉，纤长脖颈之下，一片酥胸半遮半掩有如堆雪凝脂。衣物一直褪到那纤尘不染的玉足之下，修长双腿犹如两段玉藕，丰肌弱骨。
“谁！”就在此时她感觉如芒在背，极近之处忽然一道气息凭空出现。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颜北辰一步踏出，却是背对雪红衣，“颜某所见多有冒犯，只能现身阻止雪姑娘继续沐浴，若雪姑娘如鲠在喉，颜某愿自剐双目以保姑娘冰清玉洁。”
雪红衣素手一牵，衣物随着她的动作裹上身体，挡住泄露春光。
她此刻满脸不善，满心羞愤，怒道：“为什么你半夜会出现在这里！！！”
颜北辰依旧背对雪红衣：“这次是颜某疏忽了，不过雪姑娘大可放心，以后姑娘在此沐浴之时绝不会再有人闯入。”
两人沉默了很久，雪红衣脸色阴晴不定，颜北辰一副认命的表情。
许久，雪红衣叹气道：“你救我一命，近日来我也一直在受你照顾，在我虚弱之际你也没有乘人之危，今夜之事，应当是有误会。我会当做不知情，也请你当做无事发生，对别人对我都缄口莫言……”
雪红衣不觉得颜北辰是好色之徒，况且自己身上还有好些地方缠着纱布，暴露的也并不多。
“颜某谨记。”
“你可以转过身来，你晌午才和我说过江湖儿女没有那么忸怩。”雪红衣紧了紧衣物。
颜北辰当真转过身，一脸坦然地看着胸口微敞，玉腿纤纤，依旧颇具风情的雪红衣。
“你半夜出现在这里是不是该解释一下呢？”
“颜某在此处修炼……”
“夜中修炼是有什么好处吗？”
“没有好处……”
“……”雪红衣秀眉微蹙。
“这涉及颜某隐私，还请雪姑娘不要为难颜某……”
“那我的隐私呢？”
“……”颜北辰顿时语塞。
“穿好衣服，袒胸露乳的，像什么样子。”雪红衣移开视线，脸颊微红。
颜北辰收拢衣物，系好腰带，穿戴整齐，尴尬的笑笑。
“真没想到堂堂颜剑侠还有这副逆来顺受的模样啊。”雪红衣讥笑道。
颜北辰依然还是那副任由打骂的认命模样。
雪红衣长叹一声：“你还真是个怪人。寻常万象真人都有自己的傲气，就算是我占理，也万万容不得我一个连上三品都没有达到的江湖菜鸟来咄咄逼人。”
“雪姑娘此言差矣，人可无傲气不可无傲骨，真人真人，何谓真人？古之真人，不逆寡，不雄成，不谟士。我所见真人，皆为领悟真知、心灵通达之人。但那些人不一定全是万象。”
雪红衣沉吟：“受教了。”
“雪姑娘你还是在此沐浴吧，颜某就此离去……”
“又是雪姑娘又是颜某的，平常你可不是这样讲话的，突然文绉绉的，是想在我面前维护一下君子的形象吗？”雪红衣笑道：“还是你平常随性的样子更好交流一点。”
“雪姑娘当真不在意？”颜北辰神色认真。
“姑娘家家的，怎么可能不在意，不过你也没有其他冒犯之举，也不能就单单怪罪于你吧。”
不过在缥缈宫内部，有男人在雪红衣沐浴之时闯入，被手起刀落噶掉命根还只是从轻处罚的。然而今非昔比，这一个月以来的亲密接触，她觉得被颜北辰看光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至于寄人篱下仰人鼻息则是另话。
“明白了。”颜北辰微微点头，致歉离去。
“月黑风高夜，一个弱女子在荒郊野外独自沐浴，若是突然从某处冲出一个狂浪之徒要采撷花朵，女子若是反抗不了，这该如何是好啊？”
雪红衣心中羞怯，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梳理那一头柔顺的长发。
“这荒郊野岭廖无人烟，姑娘大可放心……”
“这可不好说，刚刚不是就冒出来一个吗？”
“……”
“这可非君子所为啊。”
颜北辰一咬牙，手中捏好剑诀，心念一动，太康八苦镇岳坤山韶光遗影洗尘七剑从剑匣次第而出，以洗尘为中心，其余六剑分布六方，颜北辰催发剑意，一道玄妙剑阵飞速成型。
“有七绝剑阵镇守，姑娘大可放心。此阵可由内部瓦解不可由外部力摧，以我万象全力一击尚且不能破阵，寻常采花贼自然可以应付。”
“那你呢？”
“我会寻一处清心之所自行修炼，你若有事喊我名字便好。”颜北辰说罢，身形一掠，瞬间消失在雪红衣视野之中。
“好……”少女轻声说着，俏脸红透。
……
美人出浴，水汽氤氲。
雪红衣和着湿发穿戴整齐，羞怯难当，她长舒口气，压下心中悸动，对夜空喊道：“颜北辰！”
说来讽刺，一个月以来，她还是第一次叫出他的名字。她和他之间关系简单，可她对他的心思却十分复杂，既有难以言喻的好感，也有不敢明说的怀疑，有正道魔道之间的隔阂芥蒂，有对他毫无樊笼随性洒脱的羡慕……
或许今晚可以全部梳理一下。
七剑随风而动，连成一线凌空飞去，颜北辰踏着月光而来。
七剑次第入匣，他朝雪红衣微微点头，作势离开。
“今夜发生此事，我早已无心睡眠。”雪红衣梳理一头湿润的泼墨黛发。
颜北辰一言不发，似乎在等待下文。
“不知我有无殊荣与颜剑侠铺毡对坐，彻夜长谈？”雪红衣从怀中掏出玉簪，随手扎起长发，雪白脖颈玉颈生香。“我可对传说中的颜剑侠神交已久了。”
“徒有虚名，不值一提。”颜北辰果真席地而坐，半人高剑匣竖立一旁。
“按照江湖上的传闻，你应该是当今数一数二的英雄少年，意气风发卓尔不群……”雪红衣在颜北辰面前数丈盘腿而坐，吐气如兰，“如今相处过来，正派是很正派，但还是感觉少了点什么。”
“少了什么？”
“就感觉你清心寡欲，并不像是一个及冠的年轻人人。”
“那如何才像一个年轻人？”颜北辰嗤笑一声，“要血气方刚控制不住自己，对某位女子的美色垂涎三尺？”
雪红衣眼神幽怨：“还说哩，你真的有把我当女人来看待过吗？为我擦拭身体也好，为我换纱布也好，都全然一副心如止水的样子吧……”
“这没什么不妥吧？”颜北辰瞠目结舌。
“就是有点伤自尊……”
“雪姑娘如花似玉，我只是在恪守灵台清明。”
雪红衣笑靥如花：“虽然是客套话，但是亲耳听到你的夸奖还是很高兴的。”
“缥缈宫宫主之女秀外慧中，在纪云都安居乐业，管中窥豹可见一斑，缥缈宫风气如何，我也算心中有底了。”颜北辰盯着雪红衣的眼睛，似乎要透过她的眼睛寻找什么。
“那你会不会有一天站在正道的立场上，和缥缈宫争锋相对？”雪红衣不闪不避，与颜北辰对视。
“我位卑言轻，况且前路漫漫，自顾不暇，大抵是不会参与这些争斗的。”
“那你为何还在朝廷的围剿之下救我一命？”
颜北辰道：“自小师傅便教导我，是非对错，心中要自有一杆标尺，不能片面去看待事和人，诸如正道万千，光芒万丈之下必有阴影，魔道横行，所作所为也不尽然十恶不赦，世间没有绝对的对错善恶。而师傅让我只求问心无愧。我救你一命，只是觉得一个天赋异禀却心思放在一栋小小酒楼的人，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
“可是这么久了，我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对你说过……”雪红衣微微低下头，耳根红透。“这么看来魔道中人和正道中人还是有区别的吧，你若是救的是别派女子，感恩戴德以身相许的话肯定不会少……”
“万句感谢的话，不及姑娘此刻表现的羞愧来的真实。感恩戴德以身相许也大多是客套话，倒不如你此时与我促膝长谈来得舒心。”
雪红衣出乎意料，啧啧称奇：“难怪会有那么多江湖美娇娘思慕入世不过两年的颜剑侠，原来你说话是这般直抵心神的啊。”
“人待我真诚，我必待人真诚。”
月光明媚，星河璀璨，是有多无聊的一对男女，才会在此花前月下拉些家常？
……
不知过去了多久，颜北辰看到雪红衣忽然紧了紧衣物，心中了然，笑道：“夜深了，雪姑娘还是早些休息吧。”
说罢，他反而自顾自地起身离去。
留下一脸平静的雪红衣，目光柔情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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